曹炎烈的老婆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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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炎烈x原创女主】【校园言情AU】苦其心志

旧文搬运,短篇一发完。这篇CP21印了个无料小本子,派发完了,所以搬上来。


*原作:剑侠情缘BUG版叁网络版叁

*CP:曹炎烈x原创女主

*校园爱情AU(高中生设定,就会有点幼稚这样说话会被高中的小伙伴打的吧)

*大概就是少年勇敢追求感情的故事吧……

*研一的老家伙跑来写校园也不知道会是什么效果,反正我是没有校园恋爱经历的(→我们高中抓住恋爱的是真的会劝退啊),大概就跟我写PVP一样只能靠臆想。写成啥样就凑合看吧……

 

Chapter.1

高三1班的曹炎烈一直对“本事越大,责任越大”这句话深信不疑。

开国皇帝本事大,他们就得勤勤恳恳理政关关切切爱民;当将军的本事大,就要担负起开疆拓野保家卫国的责任;而他曹炎烈本事也大,所以他肩上的担子也很重——他对自己的未来有一个很详细的规划,规划的尽头他会是一个成功者,而这个规划中的一个小环节就是,在高考前给同学讲数学题,刷足声望。

而生活往往不是一帆风顺的。像他这么有本事的一个人,长得还帅,那难免会遇上一些麻烦,譬如讲了八遍题还是不会做的同学,譬如织了围巾非要送给他的小学妹,譬如把他约到小巷子里一对一决一死战的同级男生。

虽然他到现在也不知道那个被他摁在墙上锤的男生为什么对他有那么大的敌意,但他觉得这些都是成就一番事业的过程中他必须经历的磨难。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

当然了,这些磨难都很小,很容易解决;然而最近几天,曹炎烈感觉自己惹上硬茬了。

 

九点四十一分,上午二十分钟的大课间刚开始了一分钟,化学老师还没在讲台上给有问题的同学解惑,曹炎烈的同桌武思南就冲他后背拍了一巴掌,接着指了指教室的后门:“曹哥,那个初中生又来了!”

曹炎烈往后门看了一眼,正好跟那双亮闪闪的眼睛对在一处。他忙往桌上一趴,又扯了本练习册盖在自己头上,很绝望地问武思南:“都一个星期了,她不累吗?你去问问她到底想干什么。”

“问过多少回了。”武思南说,“人家就要问你叫什么,学号多少,你不肯说啊,还叫我们都不许说。”

“那当然不能说了。你看她这么执着,定有所图,这里头说不定有阴谋。”

“阴……阴谋?这能有什么阴谋?”

“呃……这……”曹炎烈努力地思考了十秒钟,随即放弃了,“嗐,管她呢,理她干吗?一个初中生罢了,别把她当棵葱。”

武思南稍微思考了一下,然后严肃地指出了一个问题:“那为什么每次她在外头的时候,你都不敢去厕所呢?”

 

为了证明自己并没有把那个初中生当回事,十八岁的少年十分勇敢地迎着那个初中生的目光迈出了教室的前门。

“站住!”意料之中地,那个初中生快步跑了过来,伸着双手往曹炎烈身前一拦,仰着头大声道,“同学,你叫什么?你学号多少?”

这个初中生瘦瘦小小的,比曹炎烈矮了有快两个头。她身上的初中部校服大了可能不止一个号,袖子长,衣摆也长,看上去活似偷穿了姐姐校服的小学生。

曹炎烈用他的三白眼往下看了一眼。

“闪开。”他语气很凶,“挡路了。”

不穿校服,不带校牌,还留了一头乱糟糟长发的曹炎烈怎么看都不像什么良善之辈。初中生仿佛有点害怕,可还是坚定地伸着手拦着他:“同学,我在问你话!”

这样的对话在过去的一个星期里每天都要重复六次:早饭、午饭、晚饭;上午大课间、下午大课间、晚自习课间。按照以往的套路,接下去还有“你谁啊?”和“你先回答我的问题!”这两句对话,然而现在曹炎烈懒得跟她瞎扯,就一抬手,轻而易举地把她推到一边,接着大步流星地往厕所走。

初中生当然不肯作罢,一道小跑着跟了上来,一边追一边喊:“同学,我等你一个星期了,你快点告诉我,你再不告诉我——”

脑壳都要被烦炸了的曹炎烈骤然停下了脚步,初中生却来不及停下,一头就撞到了他后背上。

“男厕所。”他抓着初中生的胳膊把她从自己背上拽了下来,“你要跟着我进去?”

意料之中地,初中生的脸一下就红了。

但意料之外地,初中生没有转头就跑。

“下节课我请假了,我就在这等你。”初中生红着脸,一脸坚定,“我给了你一星期的机会了,你今天还不告诉我你的名字和学号,我就去找你们班主任了。”

找班主任?

那就不是来告白的咯?

曹炎烈瞬间警惕了起来——

她果然有阴谋!

 

初中生的表情显示着她无所畏惧什么都做得出来的决心,所以曹炎烈权衡再三,最后还是跟着她去了楼梯旁的空教室。

“我,曹炎烈。”曹炎烈又报了下自己的学号,靠在墙上俯视着初中生,“你叫什么?问我名字学号干吗?”

初中生在小本子上记下了他的姓名和学号,接着抬起头来,挺了挺胸,指着自己脖子里挂着的垂在胸前的“值日生”小红牌,底气很足地道:“我叫杨木昔。”

“哦,杨木昔。值日生。初二的?”曹炎烈哂笑,“你这么矮,我还以为你是小学生呢。——你为什么老缠着我不放?”

“你——”杨木昔指了指他脸侧的头发,“留长发。”然后又指了指他身上的毛衣,“不穿校服。”最后她隔空往他胸口戳了一下,“校牌都不戴。我作为值日生,当然——”

“笑死我了。”曹炎烈很不礼貌地打断了她的话,两手往她肩上一按,“值日生,你听着,我作为保送生,本来不用来上这个课,懂吗?”

杨木昔仰头看着他似笑非笑的唇部弧度和眼神里几乎就写着“我很凶”三个字的三白眼,腿一软,身体一晃。可她还是强撑着义正辞严地嚷嚷:“可既……既然来了,就得守规矩!而且——”

曹炎烈笑了:“老师都不管我,你管我?”

杨木昔的脸一下涨红了。

“我话还没说完!”她冲着曹炎烈搭在她肩上的手狠狠一拍,“刚刚那个是小事,说不说其实都无所谓。我主要是来警告你的:你不要再纠缠我们部长了,她对你的不耐烦不够明显吗,你还天天跟踪她到底有什么图谋?我看着都心疼她!你听着,你的班级姓名学号我都知道了,你如果再纠缠她,我就告诉你班主任!”说罢,稍微顿了下,她又加了一句,“长得好看了不起吗?保送生又怎么样?你这样耍流氓就不犯法了吗?!”

 

曹炎烈被她这番话惊呆了。

他?

纠缠一个女生?

不可能的事情。

因为他的志向很远大,他没时间像那些幼稚的同龄人一样傻兮兮地去追女生。

而且他深信强者往往是孤独的,内心孤独,表面也孤独,就像一把无往不利的利剑,就像一匹横行荒野的孤狼。什么追女生,那不是强者该干的事情,他所要做的就是变强,然后等女生来追他。

所以,这种痴汉一样的事情,她怎么会认为是他干的呢?

他纠结而仔细地反思了许久在她眼里自己到底哪里不像一个强者,最后终于问出了一个问题。

“你们部长,是谁啊?”

“你……你别装傻!”远处上课铃响起,走廊里渐渐安静下来,杨木昔虽然说自己请了假,可还是有点急了,直接就把话全说了出来,“纪律部的曹雪阳曹部长,你天天去纠缠她,她都说你‘烦死了’,你还不知道?”

这他妈就很尴尬了。

曹炎烈扶额:“你智障吗?那是我妹妹。我亲妹妹。”

杨木昔一怔,随即大惊失色,飞快地后退两步,跟他拉开了距离:“你……你个禽兽,竟然连亲妹妹都不放过!”

 

曹炎烈很生气。

他只是每天去关照一下妹妹,看看有没有人欺负她,有没有不知好歹的小子敢接近她罢了,她不领情整天嫌他烦也就算了,怎么她的小迷妹还找上门来找他的晦气?

还说他禽兽?

天地良心,虽然他已经打跑了若干个接近他妹妹的男生,但那只是因为他们总是有某方面太菜太垃圾,所以配不上他妹妹而已,绝对没有别的意思。

拳拳兄长心,就这样不被人理解吗?

强者注定孤独,强者注定孤独。

 

虽然他很生气,但是作为一个要脸的强者,他觉得妹控之名实在不好听,所以最后他还是妥协了。

“你别瞎嚷嚷,不是你想的那样。”曹炎烈无力地解释道,“你不懂。摊上这么一个不省心的妹妹,我这当哥的有多操心,你真的不懂。……你要是不信我,就去问问雪阳。”

杨木昔将信将疑地盯着他看了半天,仿佛他脸上某处写着“我在说谎”四个字一样。但最后她还是回去了,但临走前冲他扬了扬手里的小本子,放了狠话:“如果再让我发现你骚扰我们部长,我就报警了!”

 

她转身离去,而孤独的强者站在原地看着她瘦小的背影,忽然意识到自己竟然向一个初中生妥协了。

这么没出息的吗??

强者颓然地回到教室,悄没声地趴在了桌子上,一口老血憋在胸口,想吐都吐不出来。

 

 

Chapter.2

那天之后,曹炎烈难得老实了一个星期,没有强行去给只顾着值日不好好吃饭的妹妹送晚饭,也没有跑到高二的教室外监视观察妹妹的新同桌是不是对她有意思。

他倒是趁着吃饭、早操、体育课这些初中部、高中部会出现在同一个场地里的时间格外留意了一下那个名叫杨木昔的初中生,发现这个小女生说好听了是正义感强然而心有余力不足,说难听了就是胆小偏还管得宽。

周四午饭时,有几个高中男生在排队打饭时插队,这个小女生特别莽地冲过去了,结果被人家两句骂得哭了出来。曹炎烈站在二楼教工餐厅的走廊里看到这里,本来以为她接着就要把她部长曹雪阳或是哪个生活老师喊过来了,却没想到这个傻孩子竟然一边哭一边死死拽着比她高了二十几公分的高中男生语无伦次地讲道理,把几个男生全都给讲懵了。

那想必绝对不是因为什么萌妹的泪水而懵的,是被她的凶狠给吓的。曹炎烈当时就趴在栏杆上给这个初中生下了个结论:又傻又菜。

但是俗话说得好:“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杨木昔一个星期都没来找过他,到又一个周四,吃晚饭的时候,他觉得她每天忙着各种抓违纪大概是终于把他给忘了,就忍不住又去找妹妹了。

纪律部的曹部长英姿飒爽,扎着利落的马尾,穿着整齐的校服,一看到他就朝他的长发和便装投来了嫌弃的目光。

“别教训我。”曹炎烈在她开口之前做了个“停下”的手势,“你们部的初二小学妹已经教训过我了。”

曹雪阳脸色一变:“什么……你怎么回事,怎么连初二女生都招惹?!”

那一瞬间,曹炎烈觉得自己心都碎了。

“我像是那种人吗?”他抓住雪阳的胳膊,怒道,“雪阳,别人不知道我也就算了,连你都不懂我?我像是那种人吗?”

“行行行,不像,我错怪你了。”曹雪阳满脸无奈地敷衍了一句,“行了行了,还有事吗?没事快放手,拉拉扯扯的影响不好。”

她越是这样,曹炎烈越是不想放手。他心想:“小学一起去上学的时候你怎么不让我放手?非但如此,还会说‘哥哥慢点走等等我’。现在可好,‘哥’都不叫了,张口闭口‘曹炎烈’。”但是不知怎的,他忽然又想到了那个杨木昔那天义正辞严撂下的狠话,手一下就松开了。

那个小女生那么傻,要是真的报了警,那他可真是丢人丢大了。

“没什么事,就是怕你顾不上吃饭。”他把另一只手里提着的包子递到曹雪阳手里,四处张望了几眼,见杨木昔没在,就松了口气,道,“行了,我回教室了,明晚等我一起回家。”

曹雪阳很痛快地接过了包子,但关于回家的提议却犹豫了起来:“不用那么麻烦吧?我跟梦阳她们一块走回去。”

“放学的时候天都黑了,你们一群女生哪行?”曹炎烈不肯让步,“我骑车带你回家。”

“那剩下她们几个更叫人不放心了,要不你来帮我们保驾护航啊?”

曹炎烈当然不想跟几个女生一路回家了,不然到时候一路都要听着她们嘻嘻哈哈地讲一些根本没啥意思的事情,说不定还要被她们拿来开涮,简直有损一世英名。

“再说吧。”他说着摆了摆手,赶紧溜了。

 

不想归不想,可第二天放学后,曹炎烈回宿舍收拾了几件衣服后,还是骑上自行车去高二女生楼下转了一圈,结果他看见学习部那个杨宁先他一步到了女生楼下,于是他转头就走了。

他跟那群好学生合不来,他喜欢违法乱纪。反正这群小女生回家路上有人护送了,那他就可以继续当他的独行侠了。

话说回来了,他一边在寒风中孤独地骑车一边想,杨宁刘梦阳那么明显的双向暗恋,是不是只有他俩自己看不出来了?

高中了,少年少女们蓬勃地生长,一些懵懂的感情也就开始慢慢发展。递纸条写情书已经不是稀罕事了,班里有些人已经换了几次男女朋友,还有人整天宣扬“都没有早恋过,你怕是读了假高中”这样邪恶的思想。

幼稚。

曹炎烈轻蔑地一笑,迎着料峭的春风蹬着自行车,看着正前方校门外华灯初上的繁华世界,心里满满都是对未来的向往与膨胀的野心。

年轻啊,可以做的事情太多了,可以追求的远大理想太多了。

弱者才顾得上谈恋爱,真正的强者,都是在不断地追求自己想要实现的目标。

客观地讲,曹炎烈虽然中二病,但他其实是个很有逼数的人,对自己未来的规划还是比较清醒和理智的。他脑子够用,也舍得下工夫,这些目标都不难实现,可想而知他的前途一片光明,未来的生活也会十分美好。

然而大概是这天的风比秋风还要凉的缘故,想得好好的,曹炎烈心里忽然又遗憾起来。

和平的生活固然不错,可和平的生活太有秩序了。他想。

有秩序,那就有规矩。他并不喜欢被约束,可校规可以偶尔打破几条,无非就是被雪阳和那个小女生之流指着鼻子教训一番罢了;可以后想混得好,却多得是不能违反的规矩。

如果他能回到古代,那他的人生规划绝对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他不甘居人之下,他会招兵买马干他一票大的——

 

“曹炎烈——!”

 

刚出了校门要往左拐的强者骤然听到这一嗓子尖叫,一个趔趄差点连人带车滚进绿化带里去。

幸好腿长。曹炎烈伸脚蹬了下地,又转了下龙头,好容易稳住了平衡,才转头往声音的方向看了看。

隔了一条街是个私立学校的后门,门口路灯下一男一女拉拉扯扯地扭打着,引得好多学生直朝那边看。曹炎烈一眼就认出了那个瘦小的女生——就是那个又傻又菜的杨木昔;另一个小男生又高又瘦,正拽着杨木昔恶狠狠地嚷嚷着让她“说清楚”,凶得旁边的人们都没人敢上前。

曹炎烈犹豫了一下。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种事他并不是很喜欢做,毕竟瞎打抱不平的话,天晓得哪天就惹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人物。所以一般来说,遇见麻烦事他都是躲着走的;如果他出手,那多半有所图。——比如上一次他很热心地把在他们班门口崴了脚的一米九壮汉背到医务室,那是因为教导主任就在旁边看着。

这也算是直系领导了,得留个好印象嘛,顺路还落个人情,挺好。

这回的事,对面是跟他并不怎么熟、对他还有成见的一个小屁孩,那个男生虽然一看就年纪小,也比他瘦弱,但目测比他不矮,管这件事多半是费力不讨好。然而这一回,说不上为什么,可能单纯是因为杨木昔那幅吓得要哭却还强撑着跟那男生叫板的模样有那么一点像小时候的雪阳,反正他把自行车往路边一放,径直朝着两人过去了。

再要不,就是他沉寂已久的良知终于醒了吧。

 

曹炎烈很狡猾,从小到大亲自上阵打架的次数屈指可数,但他通过观察别人打架,总结出来了这么一点规律:要凶一点,一开始就从气势上震慑住对方。

当然了,理论上说还有一种完全不同的套路是扮猪吃老虎,但是这对于他来说并不适用,因为他身高一米八几,打扮比较个性,笑起来还自带狡诈气场,用曹雪阳的话说就是“相由心生”。

所以他把头发一扎,把衣袖一挽,大步流星地杀将过去把杨木昔拉到自己身后时,那个男生结巴了好几秒才又说出话来。

曹炎烈没给他说完一句话的机会,先发制人,但语速保持在不快不慢,甚至还带着点漫不经心:“想干吗?”

男生多半是被他唬住了,气势瞬间矮了一截,可还是强撑着朝曹炎烈瞪眼:“有你什么事?你少管。”

曹炎烈转头要问杨木昔,可转了下头没看见人,接着才意识到她正躲在自己身后,他一转身,她也跟着跑,就像玩老鹰抓小鸡时候的小鸡一样,说什么都不肯再把脸露出来。

傻,菜,还怂。

虽然感觉这样做似乎有点残忍,但曹炎烈还是把她从自己身上拽了下来:“怎么回事?你说。”

“我不认识他!”杨木昔抬头怒视了那个男生一眼,转头又躲回了曹炎烈身后,只伸出一只手来指着那个男生,“他冲上来就问我为什么要跟他分手,拉着我不让走,让我解释清楚……神经病啊?!”

男生瞬间急了,当即骂了回去:“柳易娘你才神经病!别以为你整身对门学校校服我就不认得你了!”

这就有点太智障了。

虽然这事依旧有疑点,但曹炎烈还是发自内心地笑了。他怜悯地拍了拍那男生的肩膀:“哥们,你是太着急,认错人了吧?这小孩真不叫那个。——话说回来了,你这么大张旗鼓的,也不怕被你们老师逮住?别闹了,散了吧。”

“不可能,就是她!”这个目测不是初三就是高一的小男生用力推开了曹炎烈的手,寂寥地站在那,愤怒的声音里竟然带了一丝委屈的哭腔,“——我这么喜欢你,你凭什么跟我分手啊?!”

 

围观群众的唏嘘声中,曹炎烈感受到了一丝震惊和深深的鄙夷。

好在这场闹剧很快收了场——动静太大,对门学校看后门的大叔发觉事态不对,于是叫来了两个老师。杨木昔通过饭卡上的姓名照片和校徽自证清白后,两个老师就把那个小男生拖了回去,那小男生哭得撕心裂肺,十分伤心。

彻头彻尾的弱者。

曹炎烈一边在心里感慨,一边把混在纷纷离开的围观人群中准备拔腿开溜的杨木昔喊住了:“你回来。”

“啊,天这么晚了……还要回家……”杨木昔嘴里嘀咕,脚下却听话地停住了脚步。她低头攥着自己的校服下摆,怯怯地应了一声:“那个,谢谢你。今天我就先走——”

曹炎烈说:“到底怎么回事?”他知道她肯定得犹豫一下要不要回答,就先把自己心里并不靠谱的推测说了出来,“看不出来,你还有这个本事,起个假名去欺骗感情?”

“不是!”杨木昔一下抬起头来,脸红得只靠路灯光都能看出来,“我没有,我真不认识他……”

费劲帮了忙,那不能一点收获都没有,最起码也得知道点八卦。

要是能拿到点她的把柄最好了,这样以后他关照自己的妹妹再也不用担心这个又傻又菜又怂的初中生会惊恐地指着他大喊“禽兽”了。

曹炎烈就静静地看着她,不说话。

论气场,到底还是高中生要强一点,所以初中生很快就怂了。

“是我妹妹。双胞胎妹妹。她在对门上学……因为她想学艺术,我们初中又没有艺术生。”她小声地说着,语气里带着几分嫌弃,带着几分埋怨,却又有几分骄傲,“她跟这个男生……就……就搞对象。后来她说这个人都初三了还那么幼稚,所以要分手,但这个人死缠烂打,她就请假了。结果没想到……”

“怎么你们这么小就满脑子都是这些事?”反正对方已经对自己有成见了,曹炎烈就没有费力去遮掩他的嫌弃,“只盯着眼前这些幼稚兮兮的感情,是因为没啥远大的追求吗?”

“是她,不是我!没有‘们’!”杨木昔红着脸分辩,“而且……说得好像你志向很远大一样,结果还不是天天缠着我们部长?”

曹炎烈没接这个话茬,内心有点崩溃。

他心想:这要是放在乱世,死个人也没人顾得上管的话,那我一定要把这丫头片子灭了口。

 

然而他只是随意地这么一想,毕竟现在生活里虽有不快,却是天下太平,没有兵荒马乱。

就像晚风料峭,风里却杂着隐约一丝草香。

 

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

——当然那晚曹炎烈骑车把孤身一人的杨木昔送回家并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只是当时从学校里走出来的曹雪阳等人刚好看见了两人在路灯下深情对望的场景。那时曹炎烈转头看见一行人意味不明的目光和曹雪阳一幅要杀人的表情,非但不想解释,还想让她更生气一点,就好言好语地把杨木昔哄到了自己的自行车后座上,载着她扬长而去。

然后就只好把她送回家了。

一路无言。他顶着风骑得很快,下坡路也不刹闸,因此杨木昔一开始还很拘谨,可后来就用两手紧紧抱住了他的腰。

最后到了她家门前时,她才终于松了手,跳下自行车一路狂奔进了小区里,连声“谢谢”都没说。

 

回家后曹雪阳自然不肯轻易放过他。

“怎么回事?”

曹炎烈十分平静:“没事,你不用管了。”

这话是曹雪阳平时跟他说过的,原话。

曹雪阳扬了下眉毛:“我不用管?你说的这叫什么鬼话?”

曹炎烈跟她对着瞪了下眼:“你怎么什么都要管我啊?”

话音刚落,曹雪阳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把他往墙上摁,他就忙道:“别拉拉扯扯的,影响不好。”

全是曹雪阳说过的原话。

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曹雪阳气得要死,可这种事不好跟爸妈讲,除了锤他几下外也拿他没辙,最后只得作罢了。

曹炎烈面上无辜,心里暗爽,心满意足到连续一个星期都没向他在曹雪阳班里收买的眼线打听上回连续给曹雪阳买了三天晚饭的男生最近有什么新动态。

而曹雪阳在学校本来也很少理他,现在生了他的气,更是一个星期一次好脸色都没给过他。这都是意料之中的,曹炎烈也没多在意,只是有几次在操场或食堂里他跟杨木昔打了个照面,他正犹豫要不要打招呼的时候,杨木昔就很刻意地看向别处,拔腿跑了。

大概是他亲爱的妹妹去问过她手下小学妹那晚的事了吧。

小女生嘛,容易害羞,就算解释过了,可看到他还是会觉得尴尬,很正常。

曹炎烈就没多往心里去,哼着走调的歌回教室给同学讲数学题去了。

 

 

Chapter.3

然而有些时候,缘分到了,躲是躲不过的。

——就这样过了一个多星期,又一个周六的时候,曹雪阳在的那个话剧社要为校庆排练节目,因为结束的时间比较晚,所以尽管雪阳百般推辞,爸妈还是坚持把曹炎烈派过来护送她回家。

而曹炎烈在学校礼堂的最后一排坐下时,忽然发现自己左手边隔了一个座位上坐着个活人。

这个活人还是个熟人,就是杨木昔。

杨木昔也看见他了,一双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中闪闪发亮。

好歹也算是熟人,曹炎烈就主动跟她打了个招呼:“好久不见。你怎么来了?”

杨木昔看了看他,低下头,小声说:“我妹妹要上课,我等她一起回去,闲着没事就过来了……那个,不好意思,之前我误会你了。”

看起来果然是曹雪阳找她谈过了,还澄清了一下他俩的正常兄妹关系。

曹炎烈想了想,说了一个字:“哦。”

杨木昔又补了一句:“对不起,我不该那么说你……你其实是个好人。”

这话怎么听都不太对。无故被发卡的曹炎烈哭笑不得,忙岔开话题,问了问她妹妹那件事摆平没有,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又道:“那天那人叫你妹妹什么?柳什么?——你俩不一个姓吗?”

“一个随爸一个随妈,不是很正常嘛。”两人已经聊过几句了,杨木昔不像一开始那么拘谨,话也多了起来,“我们都是有妹妹的人,不过我妹妹不让人省心,你却是不让你妹妹省心。”

“她跟你说的?”曹炎烈问着杨木昔,两眼却盯着舞台上的曹雪阳,“她还说我什么罪状了?你都讲讲,我听听。”

杨木昔用力摇头:“那不行,这是我们两个之间说的话,我不能告诉别人。”

“那我说。”曹炎烈转头看向杨木昔,掰着手指开始数,“从小不守规矩不听话,有吧?”

杨木昔看着他不说话,但曹炎烈觉得,她的眼神和表情已经出卖了她。

“思想觉悟太低,一点也不善良,小朋友摔倒了我都不扶,有吧?”他于是继续说,“说不定还会说我整天就知道招惹女生……哼,全是瞎话。”

然而杨木昔说:“没有。”

“我们部长没这么说。”她看着曹炎烈,表情很是有些不忿,“你这个当哥哥的一点都不大度,把我们部长想得太坏了。——她就问了问我,我跟你是什么关系,怎么认识的,又告诉我说你是她亲哥,对她很好,就是管得宽,还中二病,仅此而已。别的她一句也没说,都是你自己说出来的。”

曹炎烈愣了下。

 

他跟曹雪阳,有些地方是像的,可有些地方完全不一样。

他俩都是从小就很有主见的人。然而曹雪阳仗义且善良,路见不平那必定要拔刀相助;而曹炎烈不会,他从小擅长的就是权衡利弊,对自己没什么好处的事他才懒得做。再比如说,曹雪阳穿衣打扮总是很整洁,生活上的事也安排得井井有条,各方面对自己要求都很高;而曹炎烈不会管别人怎么看,想留长发就留了,想不穿校服就不穿了,就连他自己盖的被子,早起叠不叠都是看心情的。

这样一来,两人自然会互相看不惯。曹炎烈嫌曹雪阳总管闲事不注意自己的身体,曹雪阳嫌曹炎烈整天跟周围的人格格不入。

久而久之,冲突发生得多了,曹炎烈都觉得自己的亲妹妹怎么能这样嫌弃自己,完全没想到她在外的时候竟然会维护自己的形象。

 

曹炎烈那一瞬间还真有点感动。

但是他接着又注意到了另一个问题:“她说什么?我?中二病?”

 

一般来说,曹炎烈不喜欢解释。

“善恶自由人评说”,说得好听点大概是他有这种风骨,但其实说白了他就是中二期还没过完,总觉得举世皆醉他独醒,跟愚蠢的人类们讲也讲不通,不如省点工夫下来去背英语单词。

但是这次他格外忍不住要分辩——一个高中二年级,对一个初中二年级,说他这个高中三年级马上都要毕业了的成年人“中二病”,是可忍孰不可忍。

“有一个明确的人生目标,就叫‘中二病’?”曹炎烈这样开了头,“你们对‘中二病’到底有什么误解?”

杨木昔稍微想了一下:“那得看是什么目标。”

曹炎烈就把自己未来的人生规划大致地给她讲了一遍。

他的人生规划挺详细,从大学一二三四年级的时候要做什么到毕业后要到哪所国外高校深造,再到回来之后目标是什么工作,都想好了。虽然现在这个计划的可行性还没法考证,但作为一个高中生,他能想这么远已经是相当厉害了。

然而他对这个规划显然不满意,说完后就叹了口气,道:“没意思。”

杨木昔脸上的钦佩之色还没消下去,就僵住了:“你自己规划的,怎么自己还觉得没意思?”

“在现在这个世界,我也只能做到这个地步了。”曹炎烈瘫在座位上,一脸寂寥,“那种一天赚几千万的不用想了,我们这种人做不到。那以后总归是要受制于人——男子汉大丈夫屈居他人之下,有什么意思?!”然后他长叹一声,说,“哎,之前每次上历史课都想,生在乱世就好了。”

说完这话,他好像忽然想到什么事,表情稍微僵了一下,急忙张口要说话。可杨木昔反应很快,抢白道:“可就算做皇帝也不能为所欲为啊。什么言官啦什么的……为所欲为的皇帝不都成了暴君了吗?”

“我没说‘为所欲为’。”曹炎烈忽然坐直了。他一边重新打量杨木昔,一边理直气壮地道:“……其实我想起来雪阳为什么说我‘中二病’了。这个想法我在她面前表露出过一次,她都不试着理解我一下,就说我中二病。别人也——”

“可你的意思跟为所欲为差不多。”杨木昔打断他的话,开始炮轰他,“没人管的话,欲望岂不是会越来越膨胀?你想当商纣王啊?”

“你见过商纣王?”曹炎烈极难得地迅速被人带进了话题,“什么酒池肉林什么鹿台妲己不都是后人写的?历史都是人写的,功过是非都是人说的,这能信?”

之后的交谈走向就很奇怪了——初中生的历史知识到底还是比高中生少的,所以杨木昔被说的哑口无言,听曹炎烈给她上了一个多小时的历史课。

照理说,曹炎烈这种做法是妥妥的要被拉黑的,但是大概能在他向往乱世的时候不说他中二病的人脑回路也不一般,最后杨木昔被她妹妹叫走时,竟然看着曹炎烈满脸都是崇拜。

 

那天大概是这个春天里最后一个冷天了,当天夜里起了春风,连着几天刮得人睁不开眼。

刮着刮着,天就暖了。

野草在校工辛辛苦苦修理的草坪上疯狂蔓延,蓝紫色的小花开了一朵又一朵;草里还藏着野猫,到了夜里就喵嗷喵嗷的叫。

随之而来的是越来越近的高考带来的焦虑与压抑,就像野草,就像猫叫,在学校里蔓延着,到处都是,躲都躲不开。

原本曹炎烈对此是没什么感受的,毕竟他大学录取通知书都拿到了,高考也根本不用考。但是那个干热的夜里他被猫叫声吵醒的时候,看着窗外朗朗月色,听见上铺兄弟的梦话:“三铝四硅五价……五价……”他忽然也有了种“时日无多”的慌张感。

但他知道,这跟高考关系不大。

 

第二天午饭时,他去了食堂,却没去找曹雪阳,而是在食堂里张望了一圈,试图从二十几个值日生当中把杨木昔找出来。

然而杨木昔并没有来。

晚饭时他又找了一圈,杨木昔依旧没在值日生当中,他于是给曹雪阳送了一趟包子豆浆,又像一匹孤狼一样独自傲然从操场上三两结伴而行的人们当中走过。

刚走到沙坑旁边,他忽然福至心灵,一扭头,果然杨木昔就在不远处的双杠上坐着,朝他的方向直愣愣地看着,也不知道是在看他,还是单纯在发呆。

“杨木昔。”他于是主动打了个招呼,走了过去,“你怎么没去当值日生?”

杨木昔看了看他,从双杠上跳了下来,丢了魂似的靠在了树上:“老师不让我当值日生了。”随后,不等曹炎烈再问,她就委屈地抱怨了起来,“我这次月考退步了,我们班主任说,我要先顾好学习,而值日生太浪费时间了,所以……她不让我解释,但我觉得她这话没有道理。其实就算我继续当值日生,我也还有时间可以再用来学习……唉,老师为什么不肯听我说呢?”

曹炎烈一直觉得当值日生就是吃力不讨好,所以并不理解她特别想当值日生的这种想法,也没法感同身受。他努力类比到自己生活里来体会了一下她的感受,有点想说“你看,这就是受制于人的坏处”,想了想又觉得好像落井下石一样,就改口道:“那你现在有时间了,可以干点别的。”

杨木昔懊丧地用脚踩着地上的一片树叶,没看他,也没接他的话茬,兀自喃喃道:“老师瞎吗?这根本不是当值日生的问题……我们部长比我们忙多了,可她成绩还是特别好;学习部的杨宁学长也是这样,听说是年级第一……”

曹炎烈有点不屑地撇了撇嘴:“杨宁?听这个语气,你挺崇拜他啊?”

“看你这表情,你不喜欢他?”杨木昔有点诧异地又补了一句,“我们部长说你学习也很好,我还以为你们会一起玩呢。”

“不是一类人,玩不到一起去。”曹炎烈说,“他们太规矩了。就说他跟那个刘梦阳吧,双向暗恋那么久,我都看出来了,俩人还谁都不敢说出口。怕什么?怕被老师家长查?怕这怕那累不累啊?”

到底曾经当过查纪律的值日生,杨木昔闻言立刻站直了,义正辞严道:“这才对!就是不行!反正……反正有这条规矩,那就遵守!”

曹炎烈轻蔑地摇了摇头,刚要讲自己的道理,杨木昔却看着他,脸色和语气古怪起来:“你为什么……为什么摇头?你是不是……那个……有女朋友了?”

“没有,要做的事情太多了,我才顾不上像他们那样找个女朋友整天哄,浪费时间。”这位高三强者果断地答道,“是什么给了你我有女朋友的错觉?”

“啊……随口一说。”杨木昔的表情僵了一下,“其实我们班有挺多对的,但是这跟打饭插队、跑操缺勤不一样,学校知道了要劝退的。所以我们虽然管纪律,可劝不听也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曹炎烈“噫”了一声,说:“我还以为你们公正执法铁面无私呢,没想到啊。”

“毕竟劝退太严重了。我们班劝退过一对,真可怕。”杨木昔扼腕叹息。

“你既然说出来了,那我可抓住把柄了。”曹炎烈理了理自己外套的衣领,开了个玩笑,“不能厚此薄彼——以后你也别批评我不穿校服。”

杨木昔刚刚缓和了一点的脸色瞬间又阴沉了下来。

“没有以后了。”她凶巴巴地说着,用力踩了那片树叶两脚,“我已经不是值日生了。”

难得遇到的不觉得他中二病的知音说罢就背过了身去,单薄瘦小的背影里透着少年人才会有的那种明显到有点夸张的忧郁。

曹炎烈有点不忍,却又有点想笑。到底是初中生,这么屁大点事也看得比天还大——况且这件事不是很容易解决吗?

 

“不就是考试吗?”见杨木昔站了好几分钟都没说话,他终于忍不住开了口,“我教你。——等你考得好了,你们班主任就没话说了。”

 

 

Chapter.4

杨木昔从小就是个乖孩子。

小学当班长初中当学习委员上学七年多从来没违反过校规校纪的那种好孩子。

所以其实一直以来,对于曹炎烈之流她是看不惯的。

不仅看不惯,还有点怕,毕竟在她的概念里,这些人都约等于不良少年。

曹部长长得好看,办事干练,人缘也好,哪哪都好,自然有很多人喜欢她。木昔见过不止一次有人找她表白心意,也见过不止一次她婉拒那份心意,但是从来没见过有哪个男生像曹炎烈这么死皮赖脸地一天三趟的去找曹部长的。

明明曹部长都那么难得地把“我很烦你”四个字挂在脸上了。

当时木昔觉得曹部长被纠缠挺可怜的,热血冲上头,也顾不上害怕,直接去找曹炎烈说这事了。她挂着值日生的牌子,仰头看着人高马大的长发不良少年,吓得心里直跳,怎么也不会想到不久之后她会坐这个不良少年的自行车回家,也完全没想到不久之后的这个晚上,不再是值日生的她会在空教室里听这个不良少年讲数学题。

“这个题,如果你实在不会做的话……”曹炎烈拿起她的笔袋翻了翻,“你的量角器呢?”

“我没买成套的,只买了一个三角板。量角器用不上啊。”木昔指了指试卷上的题目,“这个是推出来的呀,应该怎么推?”

曹炎烈叹了口气。

“选择题而已,能用量角器解决的问题为什么要推?”他一边拿过自己的书包翻找一边说,“考试的目的是拿分。——这个方法我一会儿会给你讲,大题也用得到。但是这种投机的小技巧你也要学学,别那么呆头呆脑的。”

“噢……”一直以来都很认真地对待选择题的木昔感觉有点被说服了,“那我回头去买一个——”

话未说完,只听“啪”的一声,曹炎烈往桌上丢了个半新不旧的塑料量角器:“送你了。”

“啊,那你呢?”

“我又不用高考。”曹炎烈说,“录取通知书我都拿到半年了。”

木昔大吃一惊:“啊?我以为保送生也得高考……那你为什么还来上学啊?”

“有的学校要考,我们不用。——学校比较有学习的氛围,在家难免就懒了。而且……”曹炎烈微微一笑,神色里尽显狡诈,“这几个月里高考生最脆弱了,趁机帮他们讲讲题什么的,可以刷好感。”

“……你这个举止挺高尚的,但怎么说出来就这么阴险呢?”

“阴险?行呗,那就阴险。”曹炎烈不以为然,“本身动机就阴险,举止自然也高尚不了,你说呢?”

木昔想了想,忽然乐了,问:“那你教我学习有什么阴险的动机?”

“呃……”曹炎烈皱了下眉头,抿了下嘴唇,说:“呃,这个……你猜?”

木昔当然猜不到他在想什么。可她正是爱看言情小说的岁数,他这样模棱两可地一问,她心里立刻模模糊糊地跳出很多校园言情小说里的情节。

好像……有那么几篇讲高中的小说……就是从补习开始的吧……

木昔忽然就不太敢抬头看他,就像那天晚上她坐在他的自行车后座上,两手搂着他的腰,脸颊贴着他的后背时一样。

 

我大概是完蛋了。

木昔心想。

 

对木昔来说,之后每天的补习就像是做贼一样。

她心里有鬼,于是不敢光明正大地做这件事;可她既想考得好一点,又珍惜这难得的跟他在一起的时光,所以也说不出结束这段补习的话来。于是每次下午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一响,她就带着中午买好的面包牛奶忐忑地跑到高中楼的空教室里去等他,结束后又忐忑地溜回教室里自己的座位上,心里扑通扑通直跳。

一开始还几乎都是在补习,只间或说两句闲话;可几天下来,两人熟络起来,闲谈也就多了。如曹雪阳所说,曹炎烈是个十分中二的家伙;可赶巧了,表面乖巧的木昔也是个中二病——当然了,初中二年级,那是合法中二。因此两人意外地有话可说。于是短短一个月里,他们谈学校里的人和事,谈自己不让人省心的妹妹,然后谈理想,谈人生,到最后谈天谈地什么都谈。

木昔还带着曹炎烈从后门溜进了晚饭时分空无一人的理化生实验楼,教他在黑黢黢的走廊里昂首缓缓往前走。

廊顶声控灯应声依次而亮,于是少年所到之处,白光乍现,有如神至。

“太爽了。”曹炎烈走第三个来回的时候,发自内心地赞叹道,“这感觉好像朕登基了一样,杨木昔你真是人才。”

木昔躬身一揖,拖着长声道:“谢——陛——下。”

曹炎烈一摆手:“爱妃快起。”

木昔心里一跳,脸上一红,嘴上却叫:“哎!说什么呢?!”

“噢,口误,口误。”曹炎烈笑盈盈地立马改口,“我是想说‘爱卿’。”

“行了!”木昔红着脸转过身去,小声道,“再乱说话我告诉我们部长了。”

 

像这样偶尔的胡说八道不过是意外的小插曲。曹炎烈除了偶尔会在午饭时故意“偶然”在跟同学坐在一起的木昔对面坐下,笑着看她慌慌张张的神色,多数时候还是很沉稳的,虽然他衣着打扮很不规矩,可木昔跟他在一起的时候,还是感觉十分有安全感。

尤其是有几次木昔在做题,他也在旁边看书的时候,木昔一转头看见他专注的侧脸,瞬间就一个字也看不下去了。

认真的男人真帅。

真帅。

不过她没想到的是,曹炎烈志向那么远大,可中二之外还意外地八卦。他一有机会就打听她班里的事、家里的事也罢了,可就连她们班某个女生写的全班传看的狗血言情小说他都要打听一下。

“不好。”听完木昔讲的狗血梗概后他十分认真地开始分析,“这个人设有问题。——一个雷厉风行心思缜密被暗算过无数次的黑白通吃的霸道总裁,怎么可能跟一个来路不明的小丫头片子说这么多心里话?”

“爱和信任是没有理由的!”木昔说,“不过我也觉得不合理。但是男主还是很帅,我喜欢!”

“霸道总裁吗?”曹炎烈用指节敲了敲桌上摊开的练习册上的一道题,拿腔作势地道,“女人,拿着笔,自己做。”

木昔看着他一通傻笑,差点笑背过气去。曹炎烈看了她半天,见她笑得压根停不下来,索性就直接把笔塞到了她手里。

那是支自动铅笔,铝制的笔管细长,递到她手里时还是温热的,带着少年的体温。

 

不对,岂止温热。

有点烫。

 

一个没拿稳,笔就从指间滑落到了地上。

 

 

Chapter.5

少女心泛滥的木昔怂了。

从小乖到大的木昔怂了。

 

所以她借口身体不舒服,这星期剩下的几天晚饭时都没去找曹炎烈。当然她也没敢去食堂,就猫在教室,啃着中午备下的粮食写作业。

就这样两天没见面,周四晚饭的时候,曹炎烈也不知是出于担心还是八卦,就来了她们教室门口朝里张望,木昔一不小心跟他对上了目光。

愣了一秒后,她就捂住肚子,病恹恹地一头扑在了课桌上。

演技满分,简直可以考北电表演系。

 

然而在过了一个周末后,她就又乖乖地去找曹炎烈了。

不为别的,只因为离高考只有半个月了。

木昔家在城市的南边,曹炎烈家在城市的北边,虽然这座城市不算大,可到底也不算小;而曹炎烈要去的大学所在的地方就更远了。

也就是说,还有一个月就很难再见到他了。

往矫情里说,木昔觉得还有一个月,自己的青春就算结束了。

然而她还有话没问清楚呢。

 

再见是在操场上,因为高中楼的空教室忽然被人占用了,仿佛是临时给一些成绩着实惨烈了点的高三生开了小灶。这倒也是意料之中,木昔没怎么惊诧,转头去了曹炎烈班里,可他没在,只有一教室魔怔了似的高三生,或叼着袋装牛奶或啃着小面包,伏在桌上奋笔疾书,整个教室都透着压抑。

教室没有他,食堂也没有他。最后她垂头丧气地走到沙坑旁想去双杠上坐着发会儿呆时,一抬头就看见了坐在双杠上的曹炎烈。

就像之前那天他俩见面时一样,只不过那天坐在双杆上的是木昔罢了。

俩人大眼瞪小眼地看了片刻,接着曹炎烈微微一笑,说:“你没在教室……我就到这来了。”

他怎么知道她喜欢来这坐着?

木昔瞬间脑补了几十万字的爱情故事。

曹炎烈又说:“怎么没带书?”

“我们上周五刚月考了,我又回到年级前十了。”木昔攥紧了衣角,“谢谢你……”

曹炎烈愣了一下,嘴角轻轻抽动了一下。接着他就转开了目光,道:“挺好,没给我丢脸。你们班主任怎么说——值日生那件事?”

“我没问。”木昔深深呼了口气,紧张地看着他的侧脸,“不然就没时间跟你……跟你学习了。”

高三的违纪分子稍稍沉默了片刻,忽然笑了一声:“哦,我还以为好学生这就要把我一脚踹开呢。”他说着就从双杠上跳下来,走到了木昔跟前,“那怎么没带书来?”

“今天休息一下嘛。”木昔后退了一小步,“……走一走,说说话。”

曹炎烈答应得很爽快:“行,那走吧。”

晚饭时间不算短,也不算长,操场里人不算多,却也不算少。曹炎烈不避讳,大抵是心里没鬼;可低着头跟在他身后的木昔忐忑极了,随便碰见个人都忍不住想:“万一他认得我怎么办?万一他认得我们班同学然后告诉了他们怎么办?”

“我们往那边吧。”于是走了没两步,木昔就叫住了曹炎烈,指着一处道,“要不然……碰见我们或者你们同学……会被误会的。”

她指的是学校角落里从她上学开始就没见有过水的人工喷泉。学校现在大概已经放弃管那个小池子了,周围杂草丛生,也没有路灯,黑黢黢的很少有人过去。

说完之后木昔就忐忑地看着他,很怕他会说出“那怕什么”“清者自清”之类的话来。

——倘若我问心有愧呢?

大抵就是如此。

 

好在曹炎烈又是很爽快地答应了,两人就一前一后走了过去。

这一路两人都没说话,等在池子边站定了,曹炎烈就问:“你平时不是挺爱说的吗,今天怎么话这么少?怎么了?”

木昔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你们快毕业了。你什么时候回去?”

“6号。”曹炎烈说,“等考场布置好再走。”

“等你毕业,”木昔声如蚊蚋,“我是不是就见不到你了?”

天色已经暗下来了,天有点阴,自己的表情隐藏在黑暗中,木昔感觉谜之安心,胆子也就大了起来,不待他回答就又问道:“我其实一直想问——你为什么帮我?在我这里刷好感,好像对你的未来帮助也不大吧?……好像在浪费你的时间一样……毕竟你不是说你理想远大……本来这点时间你能干挺多自己想干的事情吧?”

曹炎烈轻轻地“哦”了一声,沉默了片刻。

“偶尔……”他再开口时,说话说得很慢,虽然有停顿,但听起来并不显得十分的磕绊,“也……放松一下。磨刀不误砍柴工。走慢一点……看看眼前的人和事,兴许……就……有意外之喜。”然后他忽然把问题抛回给了木昔,“怎么,跟我妹妹学会了,嫌我烦?”

“倒也不是……”

木昔总觉得自己还有些话想说,但到了嘴边又不知道怎么说了。她想了又想,最后也没想出来,就跳上了水池边缘的台子,慢慢绕着走,感觉好像这样还显得不算太尴尬。

曹炎烈跟了过来,一边走一边问:“那怎么想起问这个了?”

有那么一瞬间,木昔有点希望他也许会来拉自己的手。然而他没有这么做,他只是在木昔身旁跟着。

说不上是失望还是庆幸,木昔犹豫了一下:“其实……我觉得……你觉得……我们这样……会不会——”

“嗯?”

跟同班那些还没度过变声期的小男生不一样,他的声音已经是大人的声音了,这一声从嗓子底发出来的低沉反问就显得格外稳重。

一听到他的声音,木昔不知怎的就头脑一热,把犹豫着不敢说的话问出来了:“——会不会算是‘超常接触’?”

“超常接触”,在这个管理颇严的学校里指的就是异性或同性同学间的不正常交往,说白了就是搞对象。

曹炎烈想了一会儿。

“你觉得呢?”然后他反问道,“你想呢?”

木昔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觉得,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好。刚刚的谜之勇气还没消退,她说:“曹炎烈,我喜欢你。”

 

曹炎烈轻轻笑了一声。

风起云开,月光倾泻而下,照在他脸上。

平时他笑起来怎么看怎么狡诈,可现在他淡淡的笑容里没那种叫人看不透的狡猾了,只剩下几分温柔。

但是他伸手揉了揉木昔的头发,说:“你还太小了。”

 

简直就像演的一样,木昔的眼泪一下就下来了。

 

这样哭太丢面子了,她想找个什么借口掩饰一下。

然而她还没想好,就忽然有一道刺眼的光当面照了过来。

 

 

Chapter.6

高三1班 曹炎烈 超常接触行为情节恶劣,现决定给以全校通报批评处理。

 

学校在纪律上一直很严格,对“超常接触”这种事更是管得严,因此虽然曹炎烈一口咬定那天只是木昔考了第八名嫌太差跑去哭刚好遇见了他,可学校为了体现一下即便临近高考也不放松查纪律的决心,还是把他全校通报批评了。

——当然,这话是曹炎烈通过曹雪阳传到木昔耳朵里的,那天到底是什么情形木昔并不知道,因为老师抓到他俩之后就把他俩分开了,一个由高三的老师提审,另一个由初中的老师断罪。当时她又怕被叫家长,又难过自己表白被拒绝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俩钟头下来连个完整句子都没说成,自然是什么也没供出来。

但是直觉告诉她,曹炎烈所说所做肯定不像他说的这么轻描淡写。要不他怎么就“情节恶劣”了?要不初二的老师们怎么突然就决定把木昔放了,还好好安慰了她几句?

要不怎么学生间有风言风语,说高三1班那个长头发男生“是个变态”“萝莉控”?

这些话木昔也问过曹雪阳,可曹雪阳只说是学校严查曹炎烈撞了枪口。

“他比你大那么多,你能不懂事,他不能,所以他挨罚也是活该。”她没有责怪木昔,反而还宽慰了她几句,“——你别想着去找老师自首了,你去了的话,情形只会更糟,说不定就不只是通报批评了。”

木昔又委屈,又有点生气,拼命眨眼不叫眼泪掉下来:“可做错事的明明是我,我不是孩子了,我也能承担,他凭什么……”

“他从小就是这样。”曹雪阳笑了,“大男子主义,只会按自己的思路替你安排,有时理由中二得可笑,还觉得自己特别有道理,烦得很。”

“部长,你说得不对。”木昔听到“中二”这个词,忽然想起曹炎烈在实验楼的走廊里“登基”的情形,忍不住分辨道,“你都不试着理解他,就说他‘中二’,其实他只是敢想而已。他有大抱负,然而现在的世界,他施展不开——”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去理解过他?他什么时候又理解过我了?”曹雪阳温和地笑着,语气却是不容辩驳的肯定,“你不用替他委屈,也不用担心我们两个——我俩只是说不到一块去罢了,无冤无仇的,实际上关系比看起来要好得多。”

“哦……”木昔低低地应了一声,忽又抬起头来,道,“那他现在……”

曹雪阳略一思忖,移开了目光:“回家了。之后就不来了。”

回家了。

不来了。

木昔想起他刷好感的计划,想起他在自己身上浪费的时间,然后想起他背过的一篇古文:“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

那大概她就是专门用来磨炼他的那个大麻烦。

不来了,也就见不到了,这个麻烦终于结束了。

她踌躇了片刻,最终还是从外衣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半新不旧的量角器,低着头道,“他的东西,你帮我还给他。”

 

一天不过二十四个小时,时针分针分分合合,一天很快过去了。

两个星期也就是一眨眼的工夫,转眼到了6号,上午全校老师开会学生自习的时候,高三的某个班忽然扯着嗓子唱起了歌。

歌声并不悦耳,撕心裂肺地走了调,像是上战场前死士最后的狂欢,听不出是哭还是笑,倒是此起彼伏,你方唱罢我登场,十几个班到吃午饭时都没轮完一遍,下午扫除时就又跟上。

好容易唱完的时候,就听得“啊啊啊”的嘶喊声骤然爆发出来,一波强过一波,更是有无数散落的书页自四层教学楼上倾泻而下。

虽然曹雪阳说过了曹炎烈已不在学校了,也不会再来学校了,可木昔还是偷偷溜出了教室,做贼似的跑到高三楼下,仰着头把那窗户里探出来的一张张面孔挨个看过去。

天晴得灿烂,太阳亮亮的晃眼,照得高三生们的眼镜也不住地反光,刺得木昔眼睛疼。

所以看着看着,她就低下头去用力揉起了眼。

揉得力气太大,眼泪就掉下来了。

 

看不见了,看不到了。

 

忽然,杂乱的呼喊声弱了些。

接着,木昔听见了一个喊声。

“杨木昔!”

呼喊声骤然又弱了好些,只有几个仿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的还在“啊啊啊”地喊着,但到底势单力薄,已经没办法再盖过这个声音去了。

“杨木昔!”

那个声音又喊了一声。

木昔蓦然抬起头来,迎着刺眼的阳光用力往上看。

 

用力喊时的声音跟平时说话时的声音是不太一样的。

木昔之前还从来没听过曹炎烈用这样的声音喊过。

他平时总显得老谋深算,像个三四十岁的狡猾成年人,可现在他扯着嗓子大喊的样子,跟他周围那些嘶吼的少年明明没什么区别。

 

楼上楼下都静了,几十几百双眼睛或向上或向下看着。

 

“杨木昔。”曹炎烈迎着阳光站在三楼窗前,依旧没穿校服,依旧是过肩的长发。

他一扬手,一样东西自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直朝木昔砸来。

木昔下意识地两手一伸,刚巧把它接在手里。

——是个半新不旧的量角器。

 “送你了,就是你的。”曹炎烈声音稍稍放轻了点,可楼下的木昔,依旧听得一清二楚。

她抬起头来看过去,正迎上微笑着的曹炎烈的目光。

他的笑容还是那样自带几分狡诈,却又多了几分年少轻狂的张扬;但他的目光还是像那天晚上那样,没有狡猾,没有算计,看了就叫人安心。

 

“你还太小了。”那天晚上他这样说。

而现在,他在众人的注视下,挺直了脊背,抬了抬下巴,显出了少年人独有的天不怕地不怕的气势。

 

“杨木昔——

“我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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